1988年,那年我五歲,背著幼稚園發的好寶寶背帶,回家大概興高采烈地拉了阿婆一起照相。這也是我印象中跟阿婆唯一一張表情不太奇怪的照片,雖然稍息立正站好時,超像新時代好青年,原來從小眉宇間就已流露出同樣的固執。
客家話稱呼奶奶為阿婆,一直到了現在,跟朋友們談起阿婆,我還是習慣用「我奶奶」狀似蹩腳的字詞來稱呼。為什麼會說是蹩腳呢?觀察了很久,,我認為客家人在人群中一直有著某種隱性特質。從幼稚園開始,我的客語會話能力便隨著說國語而無法一如往常地跟阿婆流利地對話,有些日常生活的語詞,例如「阿婆」這個詞,開始被「奶奶」所取代。阿婆也開始學著聽國語,大多是她配合我們說國語,但還是不免出現雞同鴨講的狀況。
2月27號,阿婆離開我們屆滿百日。法文裡manquer本意有缺少的意思, Tu me manques 意指「在我(的世界裡),你缺少了」,法語用帶有抽象的意思,隱晦地把「我想你」的意思清楚地表達出來。
看到香港藝人沈殿霞(肥肥)因為膽管癌過世的消息,我帶著驚呼跟爸爸、媽媽說:「她怎麼活那麼久?十九個月耶!」但是我忘記,肥肥才六十歲,發現病灶時還可以開刀、進行化療。阿婆七十七歲了,發現罹癌時已是末期,癌細胞已經擴散地太大,再加上為了隱瞞病情,我們也沒有選擇讓他挨上那不必要的幾刀。
我一直不敢回憶起那幾個月的生活,無所不用其極地逃避任何與癌症直接相關的話題。但有些東西還是會悄然襲來,提醒我關於恐懼的存在,例如止痛貼片、鼻胃管、老人的皺紋,甚至是祖孫在放學時的牽著的那雙手。某天隨意轉至新聞台時,我看到了最新一型關於癌症止痛貼片改良的報導,想起那幾個月,每隔幾天便得褪下阿婆手臂上的貼片,後來劑量越加越重,她整個人幾乎陷入昏迷,胡亂囈語的狀況越來越嚴重。但還之前忍著身體疼痛,捲曲的狀況消失了,還好,還好那些疼痛貼片的效用還不錯。謝謝它們,幫阿婆止住了疼痛,讓她能好好地走。
還有鼻胃管。阿婆到後期,可能是因為想要自我了結,開始自己用舌頭把鼻胃管舔開,原本自費購買的軟性鼻胃管無法抑止她這樣的行為,只好換上健保給付的硬管,一個禮拜需要重插一次。阿婆其實是餓著走的,到最後完全無法進食,只能仰賴液體供給營養素。她到最後一直很想要回家,媽媽哄她說,如果能自己吞嚥,那我們就跟醫生要求讓她回家。但因為最後癌細胞轉移到腦部,神經受到壓迫,已經自行控制飲食,最後阿婆把媽媽送入口中的一小口布丁也吐了出來。最後,我們始終無法勸病魔放手,讓她真正好好嚐些食物的味道。
阿婆最讓我印象深刻的,是她的炒飯跟蒸蛋,被我譽為極品。我想我再也無法尋覓到類似的味道,油亮亮的白飯上面帶著像似魚鬆的焦香味,像是布丁一般軟嫩、清滑的蒸蛋,小時候我總是能自己一個人吃上一大碗,然後再大聲地跟阿婆說「我還要」。
一直到現在,我還是無法想像,一個不識字的女人要如何在丈夫早逝之後,努力拉拔五個孩子長大成人。阿婆去世之後,我在家裡的櫥櫃裡發現了一些她年輕的報稅紀錄還有作手工的薪資單。印象中小時候楊梅家裡好像常堆著一些雨傘、燈泡的配件,媽媽說他作月子時還曾經幫忙做過一些,但一天下來三個人的成績也才兩百塊而已。客家話把整天閒不下來的人稱作「勞碌命」,阿婆就是這樣的一個人,瘦弱嬌小,但還是想盡辦法把小孩子撫養長大,即使環境有多麼艱難。
在長輩去世之後,客家人習慣將長輩的牌位放在竹籃子中供奉,早晚一柱清香。我常對著竹籃說話,「阿婆新年快樂」、「阿婆今天媽媽有煮湯圓噢,你要記得回來吃喔」。其實我到現在還是不怎麼能接受她離開的事實,一個好好的人,怎麼會突然臉色變黃、動不動就昏倒、得了可怕的癌症,她是那個從小抱我長大的阿婆耶,怎麼會變成個籃子呢?
前幾天看了大愛台的牽手天涯,裡頭的主角看著醫院育嬰室裡頭的新生兒們,回想起自己跟癌末過世妹妹的相處狀況時,說了一句「乘願歸來」,因為妹妹跟他約定好,下輩要當他的學生。我不知道怎麼把這份心意傳給你,因為我們沒有承諾。我還是很懊悔自己那幾個月忙昏了頭,整個暑假都沒有好好陪你,總是看著你孤寂的身影,卻沒有幫你作些什麼。我還記得你明明病得都無法起身坐好,但看到我去醫院看你,
姑姑問你說我是誰,你費盡力氣大聲喊了我的名字,那是我最後一次聽到你的聲音。
阿婆,我知道你掛心爸爸,掛心MonTing還有其他的家人。不過你放心,我們這些後輩都會好好照顧你的孩子們,讓你沒有罣礙地走。阿婆,好好走,走得無憂無慮,下輩子換我疼你。
婆,你在那邊還好嗎?我很想你。
- Feb 23 Sat 2008 09:47
Tu me manques
- Feb 17 Sun 2008 01:05
080216
在我的中醫看診記錄的症狀。好吧,他
又回來找我了。而且發生在我開啟碩二
下學期四月課堂發表研究計畫,五月底
考完學科考的計畫模式之後,我的胃大
概感應到了壓力,開始恢復成我重考研
究所那年的狀態,蠕動快但不消化。Y
H還加上了一項特徵「什麼都吃不完」
,因為吃什麼都像吐。當想吐的感覺又
回來找我時,我覺得自己快完蛋了。
但我的中醫竟然挑了初九(2/15)下午
三點半的吉時開工,真是個令人莫解的
時間。隔天我即使起了個大早,也無法
說服自己可以在兩個小時奔去看醫生後
,再趕往科技大樓赴約,因此也沒去看病。我想我預測得到醫生之後會開多苦
的藥給我吃,讓我得到充實的教訓。
- Feb 17 Sun 2008 00:18
080215
這兩天,趁著要還書、繳房租的機
會,回台北「居住」了兩天。媽媽
載我去車站的路上,我在背後默默
唱起「台北的天空」。
台北的天空或許有我年輕的笑容,但
對我來說,她始終都是個陌生的都市
。走過的足跡太少,我進入台北,一
整年花大半的時間居住、行走台北,
但有一天遲早得離開這個地方。(沒事
突然耍起感傷幹什麼呢?)
15號一整天悲喜參半。感謝老師的賞
識,但同時也被一篇評為「結構鬆散,滿是空話」的審查稿磨煞了信心。什麼叫做相看兩相驗,這次倒是體會到了。俗語說,隔行如隔山,即使是同領域、同斷代的,一不小心亂接工作還是有滑鐵盧的可能。後來一整天心情都很爛,拎起好久不見的決心,決定去聽Joanna的演唱。
一個人去。哪來的膽子?我也不知道。雖然我習慣單獨吃飯、閒晃、散步、逛書店,壓力
大時排些藝文活動舒緩自己的神經(P在學校附近遇到我,聽到我說要去聽表演,說我還
滿「文青」的。媽啊,這根本不算好嘛,如果不排些消遣,我想我早掛了),但始終都是
拉著朋友去,沒有單獨行動過的紀錄。
也許是想要讓自己練膽子的緣故,坐而言不如起而行,吃了飯,晃到台北車站附近買了CD
,逛了無印良品消解筆荒,悠悠盪盪地轉乘捷運,出站晃到敦南誠品,準備體驗自己孤僻的
「第一次」。
- Feb 15 Fri 2008 01:32
Ensemble, c'est tout
我是先看小說,然後想了好久才跑去看電影
的。去年十月晃進書城,想買一本床頭書,
進了書城挑了好久,後來決定Anna Gavalda
的Ensemble,c,est tout,書名譯為在一起
就好,木馬文化出版。
那是個很糟的月份。當我看到書裡的女主角
卡蜜兒認為自己的生活苟延殘喘,每天得努
力消化胃袋裡眾多過往的石頭時,心裡面總
泛起「我也是,其實我也是」的驚呼。之後
花了快一個禮拜才將整本書消化完,書裡面
四個主角每個人個性分明,雖然篇幅有點厚
,但一些敘述總能引人思考人生問題,這本書也因此被我折了許多「狗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