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去尋找一盞燈】

上個禮拜過了一個有點尷尬，但又有點開心的母親節。

拿著蛋糕又拿著筆電，東搖西晃的狀態讓我賺到一個位置。一位看起來五十幾歲的老人家，說他到萬華就下車了，一行人起身把位置讓給我，讓我很不好意思。在車上繼續護著蛋糕，車行板橋 ，一個婦人帶著三個小孩上車，我繼續更不好意思地坐著。讓了位三個小孩也只有一個人能坐，前方都是人，我的筆電跟蛋糕也不知道能擺哪裡。一直到鶯歌，四個人才下了車，讓我有點後悔。小小孩最後禁不起站，撒嬌嚷著要媽媽抱。看見後，我心裡想著：為母則剛。臂力虛弱如我，抱著十幾公斤重的物體大概兩分鐘後就喊累，那個媽媽抱了三十幾分鐘。

好想趕快回家，過了桃園，打了電話吩咐爸爸來載我。

但我卻忘記，其實他看起來有點不怎麼想要過母親節。快半年了，我還是記得他辦完喪禮後，無法接受的情緒抵抗。看了妹妹的blog，才知道她其實也不怎麼能接受。早晚對著供奉阿婆的籃子燒香。我總是耍賴叫弟弟燒，不然就是點好叫爸爸拿香。然後看著他們豎起清香，喃喃自語的樣子。

失去阿婆的第一個母親節。我把要請媽媽吃飯的錢包回去給她。上面寫著只要她開開心心、健健康康，就是對全家人最好的禮物。迎合老人家買了水果布丁蛋糕，爸爸說著細緻、好吃，但一吃完、刷完牙就上樓睡覺。

我們其他幾個人都覺得，嗯，或許不應該這樣逼著他過母親節。

隔天大家開著車，到龍潭附近的休閒農場吃飯，幫外婆過母親節。我沒吃什麼東西，拿著相機想幫每個人留下一些回憶。叫小孩子拿著杯子跟阿太敬酒，沒想到外婆竟然躲著相機（雖然最後妹妹還是用偷拍的方式，幫我拍了一張合照）

外婆從來都不知道我在念什麼。她只知道這個外孫女從小唸書不用讓大人操心，前幾年還問我，什麼時候要轉行當醫師。不識字的她，用這種方式傳達她對我的疼愛。但我在電腦前看著去年與今年的照片，兩相對照，她真的老好多。儒家說：「未知生，焉知死」，但卻無法為人解決死後世界的問題。對我來說，生、死變成一種交替往迴的過程，當我牽著兩歲姪女軟嫩的小手，對照著外婆一年比一年蒼老的臉頰，對此番道理突然有了不同的領悟。

沒有人能抵抗時間的磨蝕的，不是嗎？去新竹玩，跟A還有sin談起家裡老人家的身體，每個家庭都有類似的問題。A家裡有個98歲的阿太，從18年前家裡每個人就在籌畫要怎麼準備後世，但一晃眼，A的小孩都快出生了，阿太都要變成曾阿太了。還好阿太還是一樣健朗，可以代替 A 的爸爸，好好看顧這個無法謀面的外孫。

回程，我們回山仔頂看了阿公。從阿婆過世之後，這個人變得更蒼老了。把蛋糕留給表妹，臨行前我叮嚀這個老人，不要再喝酒了，下次我要回來檢查，他尷尬地笑了一下。另外兩個小的，從阿婆走了之後，無人煮食，便沒有正常的三餐可吃，都瘦了。我在那附近晃了一圈，想替阿婆多看一點，跟他說，我們一切都好。

車子駛離那裡，一瞬間我還以為阿婆會像往昔一樣，衝出來要我們多帶點蔥蒜青菜。可惜沒有。

我的論文題目，是在阿婆生病的時候慢慢堆積形塑的。等完稿以後，我想我會請老爸載我到阿婆現在住的地方，一面面燒給她。雖然不識字她一定看不懂，老爸也一定會罵我多事。但我真的很想告訴她，我們都很想她，各自用內斂的方式想念著過往的她，然後跟她說，我又完成一項逗點了，即將往另外一條方向走去，請他保佑家裡每個人。

圖片說明：

母親節那天，在龍潭老貝殼拍的。雖然有點偏僻，但飯菜ok，場地適合小朋友玩耍。但假日人太多，服務品質尚待改進。